呦呦鹿鸣

以星辰之名,赴山河之约。

【桑仪】追光而遇(11)

蓝景仪醒来的时候,同曾经一般床上依旧只有他一个人。他以为又是自己鸠占鹊巢,聂怀桑睡在了别间。


可多出的一个枕头似乎昭示着昨晚显然不是如此。可惜他在这儿睡得太沉,根本什么都不知道。


他揉了揉不怎么清醒的脑袋,猛然间又清醒了过来。


抹额不见了。


真是要了命,这还怎么回云深不知处。


他在床上四处翻找,只在枕头底下找到一个红色钱袋,捏着不像是有银子,似乎是装着不少纸。


蓝景仪虽然好奇心重,但绝不会碰他人的钱财,又重新放回枕下,穿好衣服去找聂怀桑。


他只能想到是聂怀桑拿走了……若是旁人,他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。


可四处都找不着人。


当然他心下也是奇怪的,怎么这不净世巡逻弟子都不拦着他这么乱闯的,守卫这么宽松的吗?


可谁知道,这是聂怀桑一早便交代的,蓝小公子在不净世,去哪儿都不必拦着。


最终蓝景仪找去了书房,依旧无人。


这还是蓝景仪第一次到书房里来。聂怀桑的书房放着的大多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画本,随手一翻还有些令人面红耳赤的。


看到画里的内容,他立刻合上书,随即想喝一杯茶解解渴。


茶杯就在手边,一时慌张被碰倒,又慌张用衣袖去擦,不经意间一声轻响,似乎是什么机关启动。


“……”书柜忽然转了向,连带着一扇门出现,蓝景仪又惊又奇,“没想到聂前辈书房里居然还有密室。”


分明胆小得紧,明知不该去窥探什么秘密,可抵不过好奇心驱使。


顺着暗道一路向下走,来时的门已不知何时再次关上,满目只剩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。


退是无路可退,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。一丁点儿的水滴声或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蜘蛛,在此时也成了什么可怕的庞然大物。


人在恐惧中总觉得时间过得漫长。也许只走了不过数十步路程,却偏生杞人忧天般以为这里没有尽头。


从怀里掏出符纸燃着照明,总算走到一间有蜡烛可点的密室内。


点起灯后环顾四周。这间密室的感觉与那人平日形象截然不同,压抑至极。


一桌,一椅,一书架。桌面一副棋盘,一本书,一张纸压在棋盒下。


书架上放着许多书籍,各式各样,从古至今。


各氏家族历史,可以说除了蓝氏家家规外各仙门所有的几乎样样俱全。除此之外便是各式各样的天文地理,且看书页应是翻阅许久了。


其中更有部分心法武学,如刀谱剑谱,一看便知是常看书籍。


更甚至有一部分是禁书。


清河聂氏宗主聂怀桑一问三不知,修为极差,天赋极低,甚至连自己佩刀都没开锋过……可谁知他仅仅用那折扇便能杀敌无数。


聂前辈可不光是演技好,甚至隐忍能力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。


蓝景仪叹一口气,视线又落在桌面放着的一张纸上,似乎是写给谁的一条指令,但还没有送出,被随手压在书籍下。不过粗略一眼,他便瞧见了自己的名字。


抽出来一看,只写了五个字。


保护蓝景仪。


不知为什么,分明是保护的意思,却让蓝景仪慌忙放好东西想原路返回离开这里。


他好像明白了什么。


刚踏出一步,却不知又踩中什么机关,几支冷箭从两面飞出。


反应不及,躲过第一支自乱脚步堪堪躲过接下来的,却还是防不住被划了道伤。


许久后没了什么声响,这防御机关一轮已经过去。


蓝景仪蹲着瞧那地上因为自己乱来而形成的一片狼藉,还有些许血迹不禁头疼,这要是被发现那就真的死定了……


到底是该理干净了还是直接跑。


一片混乱让人无法思考,完全忽略了被人刻意压下的脚步声,殊不知聂怀桑已经站在身后。


“景仪……”


“!!!聂前辈!”蓝景仪听到这声音,一屁股坐到了地上,结结巴巴道,“我,我不是故意进来的!聂前辈别生气,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……”


环境幽暗,聂怀桑脸上表情不变,上前几步将人抱起出了密室。


蓝景仪像只鹌鹑一般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,任着人将他抱来抱去,抱到榻上,拿了药箱上药。


“景仪。”


“聂前辈我什么都没看见…我,我就看见了一张纸、聂前辈,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……”


“我是生气,气你自己乱闯,惹得一身伤。”瞧着人那慌张不安的神色,聂怀桑终究是冷不下脸来训他,“知道便知道了,景仪莫怕,没什么是景仪不能知道的。”


“聂前辈……”蓝景仪抬头,茫然地看着他,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。


“想知道什么,景仪直接问就是。对你,我不会敷衍。”聂怀桑替人包扎好后,揉了揉他的脑袋,“景仪想知道,从莫家庄开始,一切的事,是否和我有关,对吗?”


出乎意料的,蓝景仪摇头。


聂怀桑一愣,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,在榻边坐下。


“聂前辈,这些都过去了。今天已经是新的一年了,以前那些不好的事,就都留在去年之前吧。”蓝景仪想得简单,虽然的确想知道,可得到真相又如何呢?


现在的结局已经很好了。


那就是最好的。


“聂前辈,其实我、”


“景仪的抹额昨夜不知在哪蹭脏了,我便自作主张为景仪取下洗了。”聂怀桑截住了蓝景仪的话,自顾自说下去,“姑苏蓝氏抹额,非父母妻儿不可触碰,景仪可怨我?”


“聂前辈都知道……”蓝景仪愣愣的,答非所问。


“是,再清楚不过,但还是这么做了。蓝小公子,你是聂某计划里唯一的意外。”


“我……”


“景仪不必觉得为难。”聂怀桑状似无奈地叹气,“谁让我心悦景仪呢。”


心悦,景仪。


心、悦……


心悦?!


蓝景仪有想过聂前辈也喜欢他,但等真正听人他亲口承认还是有莫大冲击力的。更没想到他这般轻而易举地就说出口了。


“我,我我……聂前辈!”


聂怀桑伸手接住直直撞过来的人,听着他在怀里一遍遍含含糊糊重复着“喜欢”。


“我也喜欢聂前辈啊。”


“真的很喜欢。”


“从小就喜欢着。”


“我一定是对聂前辈一见钟情。”


可不是吗?打小就喜欢着,非要他抱不可,只喜欢缠着他。


说一见钟情不为过的。


不过,聂前辈一定不知道。


“一见钟情?”聂怀桑搂着不停往怀里钻的人,退无可退靠在了床尾,只能轻轻拍拍他的背让人消停些,“我可不觉得第一次见面有什么能值得景仪喜欢的。莫不是景仪只看一眼便知道了?”


“我就是知道。”蓝景仪笑嘻嘻地抬头看着聂怀桑,但就是不说为什么。


聂怀桑眯起眼,也不逼问正笑得牙不见眼的人,而是仔细想一遍他刚才说的。


从小就喜欢。


他和景仪不过才见了一次,都是在今……应该说是去年了。


哪来的从小?


小时候,蓝家弟子,小孩子,符合这几样的不过也就那一个人而已。


蓝怀。


不需多时,聂怀桑就想通了其中原由。


若真是如此,那小孩儿的的确确是知道的。当年救他是举手之劳,也没打算全然隐藏实力。


只是后来再没听说小孩儿的消息,只以为是活不下来,没想到……


他不但健健康康的,甚至还把他自己送到了身边来。


想到这儿,聂怀桑忽然起了逗弄心思。


“我忽然想起一事来,景仪,姑苏蓝氏可还有一位名叫蓝怀的弟子?”


笑得开心的人一愣,笑容僵在脸上。


“怎,怎么忽然想到他了…”


“看来是有了。”瞧这模样,聂怀桑是确定了,随即故作烦恼,“倒也不是什么大事,这名弟子说来也与我有缘分。”


“……”蓝景仪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,“为什么?”


怎么他还吃上自己的醋了?


“当日得知他叫蓝怀时就挺意外的,名字倒与我重了,本应要改的……”聂怀桑显然感觉到怀里的人一僵,搂着的胳膊便紧了些,“不过我向来不在意这个,现在想起他只是他抓周时抓到了我,为了哄孩子就将聂家传媳妇儿的玉佩赠了他,这我还是在意的。”


“咳,咳咳咳……”蓝景仪才放松下来,听到这“传媳妇儿的玉佩”时猛然开始咳嗽。


聂怀桑都吓了一跳,忙去端了一杯茶喂到他嘴边。


“什么媳妇儿的玉佩啊……”蓝景仪小口啜着茶嘀嘀咕咕地抱怨一声,“送都送了,再要回来也不好吧。”


“这可不行,这个只能送给景仪。从前我不在意,可景仪的抹额都被我摘了,总该拿回来的,过几日我便去趟姑苏。”


“聂前辈……”蓝景仪连忙拉住他衣袖,“算了吧。”


刚才好一阵咳嗽,惹得人眼中泛起水光,眼睛红红的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,看得聂怀桑倒是真的忍不住想欺负了。


聂怀桑挑起人下颚,指腹在他刚饮过茶还带着茶水的唇上抚过,又低下头吻住那张常日里喋喋不休的嘴。


几番辗转流连后才松开。


“不、能、算。”


“聂……”蓝景仪还想说什么,却臊得慌,红着脸仰着头,刚叫一个字又抿了唇。


“等我一下。”


聂怀桑起身去了书桌边,随手写下了几个字后折起纸,又从枕下取出那个钱袋打开,将纸一并放了进去。


“昨日你来得匆忙,又睡得早,这压岁钱只能我自己给你放了。”聂怀桑将钱袋系在人腰间,又用外袍细细遮盖,“也愿我的景仪年年欢喜,岁岁平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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